“50年代这附近有六个码头,这条街上的四家造船厂都是我们福婆派的,我伊公小时候就在这条街上长大的,他说,我祖公那时候就可以在竹排埕造三百吨级的轮船了,是榕城技术最好的造船师之一,厂里的资本金都三百多万,同时造五六艘船。”
林颂示意周其均弯腰靠过来,她有个秘密要告诉他。
周其均一点都不配合。
林颂也不勉强:“跟你说的土匪相反,榕城解放后我祖公给28军造船了,小型机帆船,根正苗红。”
周其均又笑,她讲这话的时候,仿佛一个刚戴上红领巾的骄傲小学生。
“后来呢?”他问。
“后来被飞机轰炸了,整条街都成了废墟,福婆厂就没有了。”这是时代历史的伤痛,离他们很遥远,却又好像很近。
林颂继续说:“再后来的故事,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,80年代我伊公创办了福兴厂,延续福婆派造船世家风范。”
正是因为过去太过辉煌,所以她更害怕毁在她手上,尽管现在的福兴早已千疮百孔。
周其均不会安慰人,他只讲实际:“等你把福兴运营起来,或许可以试试从政府那拿单子。”毕竟“根正苗红”。
这也是林颂对福兴未来的一个模糊规划方向。
“你懂我。”林颂笑眯眯的。
“我不懂你。”周其均拒绝。
“那我懂你行了吧。”
“你懂我什么?”
林颂觉得跟他聊不下去了,很认真地问他:“你是什么星座啊?”
周其均没思考过这个问题,他回答了出生月份,林颂恍然大悟:“你是土象,难怪。”
周其均无法理解这种用概率就把人归类的方式。
林颂笑:“你可以回去搜索一下,你是一个极致土象。”
周其均冷冷嗤笑。
最后还是周其均带着小白送林颂回家,因为她的车还在洲际的地下停车场,她还喝了点酒。
林颂路上突然说:“车没开回来,我明天怎么办。”
周其均沉默片刻:“你明天早上早点起来,打车去洲际,再去开车。”很简单的一件事。
但林颂到家下了车,周其均做了一个他自己也没有明白的事。
“车钥匙。”他朝林颂要了车钥匙,“我帮你找个代驾。”
这个代驾最终是他自己,来回折腾了几趟,又是打车,又是开车,搞到最后,不知道是在气自己,还是在气林颂,总之就是快气死了。
小白这只精力旺盛的小野狗也蔫蔫的,困得眼睛都快眯上了,死赖在车里不肯出来,拖也拖不走,还“嗷呜嗷呜”地撒娇起来。
周其均压下一肚子火,只好扛起它上楼回家。
他休息前,去搜了下土象星座。
有个博主说,土象星座最爱设置免打扰,装出一副不想理人的深沉样子,却时不时看手机,再发奇怪的朋友圈刷存在感。
周其均面无表情地清空浏览记录,再退出浏览器。
就这么短的时间里,林颂又发了一堆消息,对话框上明晃晃地显示着免打扰模式。
她虚情假意地谢谢tຊ他帮她找了代驾,又发来了福兴职工工作合同的扫描件,后面几条是她上网冲浪刷到的跟律师有关的好笑微博。
可颂:“看这个中标,一年常法一元就中标了。”
黑奴都没有这样的。
林颂在暗示周其均,见他没回,干脆就明示了,她大大方方地转账了十元,还备注:报价这边好商量的,周律师,我们福兴很大方的。